【讀書心得】偷書賊(The Book Thief)

書名：偷書賊(The Book Thief)

作者：Markus Zusak

譯者：呂玉嬋

出版：木馬文化

出版年：2007(初版二刷)

ISBN：978-986-6973-42-0

我的分類：分不出來

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始說這麼書。因為，這本書陪伴著我到過清邁、曼谷、巴里島，在這些地方，宗教是這裡人們生活的重心，也是他們對人生希望的來源。在一個充滿神的庇護的環境下，看完一部死神訴說的故事，我不知道該是感動？該是衝擊？還是該有什麼其他反應？

作者寫作的方式，充滿了許多「片段」。每一個章節，不斷提示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，甚至是接下來每段故事的結局。作者把敘事的「死神」塑造成如「雪哈拉莎德」(Scheherazade)般，擁有掌握說故事的節奏與控制讀者聽故事的步調的神力。「死神」總是不斷地預告接下來的故事，不斷地埋下故事的伏筆，不斷地運用死神在時間與空間中穿梭自如的本事，跳接不同的故事情節。還記得雪哈拉莎德為國王講故事的情節嗎？總是講到一半，天就亮了，講了一千零一夜，國王終於愛上了她，封她為后，雪哈拉莎德最終結束國王每日和一處女結婚、每日把一女子送上斷頭臺的日子。我想，這「死神」講故事的功力，應該更勝「雪哈拉莎德」一籌吧！

而不得不讓人敬佩的是，作者以「死神」為整篇故事的第一人稱，並安排「死神」扮演敘事者的角色。畢竟，人都難免一死；畢竟，人死後的靈魂都會交到死神的手上(當然，無神論者就不在乎這些了！)；畢竟，死神沒有改朝換代的問題、更沒有「史觀」轉變導致對同樣的歷史事件有不同的解讀和觀點；畢竟，當一個人的靈魂交付在死神的手上後，由死神說出這個人一生的歷史和故事，是可以雲淡風輕地帶過，也可以鉅細靡遺的講述。更重要的，在這本書中的「死神」，對人性、對一個人生命史中的衝突與矛盾是有疑惑的。

「人類」的存在，為什麼可以同時擁有諸多的大善與大惡？「一個人」的生命故事中，又為什麼會同時存在諸多的小善與小惡？作者沒有為我們解答這些問題，或者說，「死神」沒有為我們解答這些問題。在表面上，這本書不像是米蘭‧昆德拉般，總是透過自己筆下的故事，傳遞自己的生命哲學與觀點；但作者透過死神的敘事，引領著讀者走向他(或者死神)早已隱藏好的結論，作者(或死神)不用講出來，讀者卻可以幫他說出口！

總是在適當的場合、講適當的話、看起來是世故的阿斗、是一個好父親、還不錯的丈夫，卻在家裡窩藏一名猶太人，並且在納粹押解猶太人至集中營的途中，「見義勇為」地扶了猶太人一把，還被納粹軍人罵到臭頭、打到半死。為什麼？死神想問(或者想引領讀者導向早已暗藏好的答案)，他怎不跟其他優越的亞歷安德國人一般，篤定地效忠希特勒，就不會有這麼曲折難熬的一段日子。

從小失父、目睹弟弟死亡、又遭母親不得已遺棄的「不識字」的小女孩，為什麼愛上「偷書」的快感？又為什麼愛上讀書寫字？又為什麼願意和一個被窩藏的猶太人，分享彼此的生命？又同時為什麼願意透過「念故事」的方式，撫慰其他德國人面對戰爭的恐懼？為什麼？死神想問(或者想引領讀者導向早已暗藏好的答案)，她為什麼是一個小偷，卻又同時是個能撫慰人心的心理治療師？

當我們讀完死神所為我們述說的所有故事後，我們會「理解」死神的疑惑；也會「理解」這個父親的生命、以及他所有一舉一動的動機來由；更理解了這個小女孩(我們要記得，她才是故事真正的主角！)，因為她自己的遭遇，造就他對每個人生命故事的同理心，因而，她更願意付出人性中最良善的一面。說穿了，整篇故事不就是「死神」想帶著讀者，試圖理解那個時代的人的「為什麼善」與「為什麼惡」！

同樣是探索人性的故事，同樣是以二次大戰的德國為背景，「為愛朗讀」(The Reader)表面上看是一個男小女大的老少配愛情故事，但整個故事的結構中，想要傳遞的三個主題：「遺棄」、「贖罪」與「試圖理解」(try to understand)，在「偷書賊」這本書中，同樣看到這三個元素。但作者(或者被塑造成超級有人性的死神)似乎更想要把重點放在帶領讀者「理解」在那個時代背景下，人類所同時擁有的善與惡，以及一個人所同時擁有的善與惡。

在我將近一個月的旅行中，這本書刺激著我用不同的觀點，看待我每天沒有計畫的計畫，和一整個沒有目的的旅行；接觸不認識的陌生人，聽到不同陌生人的故事；認識一些新朋友，理解他們生活本質與生命的意義。當然，這本書同樣為我帶來二十多天的故事與陪伴，儘管不是一千零一夜，但也足以讓我對這本書產生愛意並給予崇敬。

最後，順帶一提。我在清邁和巴里島逛過三家二手書店，裡面有英文書、有德文書、有法文書、有日文書，甚至有看到幾本義大利文書，卻沒看到「中文書」。華人世界十幾多億的人口，在這些旅遊度假勝地的二手書店中(都是外國人度假時所唸完或沒唸完就遺棄的書)，卻看不到一本中文書。這是困窘？狼狽？還是不堪？(我知道這些都是我情緒的投射！)更何況是當我知道一個年紀只有十多歲的「偷書賊」都能瞭解閱讀和文字的力量時，是如何地無奈與失望。